一個人的一張臉,輪廓、神色和魅力各不同,承載了難以言傳的故事。在藝術界中,時有畫家喜以「自畫像」探尋自我,於攝影圈裡,亦常有攝影師愛以「自拍照」留影。
人稱「徠卡女王」(Queen of Leica)的猶太裔攝影師Ilse Bing(1899-1998)就是初代女性攝影先鋒之一。30年代歐美攝影界被男性主導,但Ilse憑豐富學養、高超創意,將徠卡相機的功能發揮到極致,拍下無數視角獨特的時代影像。當中她透過鏡與鏡之間反射營造雙層視覺空間的成名作《和徠卡在一起的自拍像》,因手法破格、獨具個性,使世人開始留意女性攝影者的身影。
難能可貴的展覽
攝影發明超過一百五十年以來,一直是個被男性主導的領域,即使當年聰慧如Bing成功儕身攝影界、被譽為「徠卡女王」,她所走的路也毫不平坦,加上其時正值二戰時期、政局動盪,數度的逃亡與流徙,不僅折磨Bing的身心,也導致其無數重要作品散佚不全。
今回,公眾有幸於F11攝影博物館中,欣賞F 11與法國五月為這位傳奇攝影師聯辦的《Ilse Bing ─ 超越巴黎》展覽,實屬一場難能可貴的緣份。
F11攝影博物館創辦人兼總監蘇彰德本身既是徠卡相機收藏家,亦是一位攝影文化保育者,他深刻了解當年Bing以女性身份從事攝影工作,不僅有性別上的弱勢,也得面大眾只視攝影為紀錄媒介、未明白其藝術性等局限,故此蘇彰德從當初接觸和搜尋Bing的作品,到跟團隊策劃是次展覽時亦別有心思。
譬如,蘇彰德放手地交予眾女同事主理題目、內容和宣廣等部份,團隊也細緻地將展場空間劃分成〈盛世巴黎〉、〈破格者〉、〈徠卡女王〉、〈超越巴黎〉和〈美麗新世界〉等部份,圖文並茂地詳盡介紹攝影師的生平與思想。
另外,展場二樓的展櫃又趣味地於展示着一部跟Bing於1929年買下、型號相同的Leica One(館藏的這一部同樣是1929年出產)及在地下樓層設置了一個模擬《和徠卡在一起的自拍像》拍攝環境的小區供來旁者自拍,盡展對攝影師的敬意。
理性與感性兼備的藝術
看着展場中Bing的舊作,確實令人為之動容。這位1899年出生於德國法蘭克福富裕猶太家庭的德國女生,跟相機的初接觸始於14歲生日時收到的一部Kodak相機,拍下了人生第一張自拍照,不過,懵懂的她尚未知攝影之樂,直至後來修讀建築,為拍攝十八世紀的建築物、給論文配圖,她就在1929年購入當時面世僅四年的第一部35mm可攜式徠卡 相機作工具。
由於Bing有相當熟練的數理基礎,所以處理別人眼中「男性化、機械化」的器材,並無半點「姐手姐腳」還如魚得水。加上,某次她因參與瑞士遊學團的機緣,欣賞了梵高的名畫《夜間咖啡館》大受藝術之美所感動,於是開始思考用手中相機還有甚麼可能性。輾轉下,她於1930年決定放棄學業、帶着相機前往「光明之城」(City of Light)的法國,開展攝影事業新方向。
縱然Bing是自學的自由攝影師,可是她憑藝術天賦與觸覺,善於將建構主義、浪漫主義和超現實主義等跟商業攝影優雅地結合,成功獲得如《Vu》、《Arts et Métiers Graphiques》及《Le Monde Illustré》等時尚雜誌青睞。
再者,受益於數學及科學思考模式 ,Bing又強於開創新攝影革新與構圖設計, 譬如曾運用環境燈拍攝芭蕾舞劇《漂泊者》系列照;探索影像裁剪、中途曝光、 電子閃光燈及夜間攝影等技法;1947年,又發現使用電子 閃光燈和新大畫幅Rolleiflex相機的新方式;就連徠卡公司亦贈與她新廣角及遠攝鏡頭作實驗用途。這段黃金歲月中,Bing的美學與視野,成功為時代「新女性」帶來新定義,並爭取業界及大眾對女性攝影者的關注。
戰亂後,從熱愛到放下
無奈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巴黎捲入戰亂,Bing因猶太人身分被關進集中營,生命備受威脅,也跟最愛的攝影斷了線,這段黑暗歲月,於二樓展廳角落所播放的紀錄片中,就有述及。
雖然Bing最後逃亡到紐約,總算平安下來,但她的世界觀和攝影風格從此改變。Bing離開一直視為家的法國,有感美國的陌生街道無法與自己融合,非人性化的建築比例,也令其內心感覺孤單,「我仿佛置身於一個太空艙內看世界奇觀。」
自此,Bing的作品多添疏離與冷靜,由以前常拍攝宏偉建築與華美時尚,轉而拍攝凋零落葉、路上廢紙,即使期間兩度回法拍照,她也較多關注微小之物。
1959年後,Bing甚至認為再投入攝影,決心放下相機、轉投拼貼藝術和寫詩等創作。臨終前,Bing以成名作《和徠卡在一起的自拍像》的手法和角度,留下另一幀畫面類似自拍照,告別絢爛的攝影人生。
F11攝影博物館x法國五月聯辦展覽《Ilse Bing ─ 超越巴黎》
日期:即日至10月31日(逢周二至周六,周一、周日及公眾假期休息)
地點:F11攝影博物館(跑馬地毓秀街11號F11攝影博物館)
網址:www.f11.com
Photo courtesy of F11 Foto Museum & Arti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