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乃人生而有之的感受，惟其往往私密又抽象，要怎樣將之好好詮釋，再傳遞予想念的對象？這倒是一門學問。 現於香港藝術館舉行的新展覽「情書——跨越虛白時空的不朽情懷」（下簡稱「情書」），正好讓我們潛入古代藝術家的詩書畫世界，認識連繫古今的不同情感，以至情與藝術的關聯等，也一起學習於當下營役的都市生活中，放緩節奏去檢視自身內在的情緒。
「忘了情」的忙碌都市人
「你好嗎？」走進藝術館虛白齋藏中國書畫館的「情書」展覽前，館長麥詠雯先向媒體問好，跟大家介紹了合作藝術家曾建華後，再慢慢地分享是次策展的初衷。活在當代科技發達、電子通訊媒介和平台繁多的社會，每個人看似獲得更多表達己見的途徑，可是或因時間急趕、心思未定，來來往往的過程中，許多言詞、想法或情感，反倒呈現得碎片化，甚或造成誤解與分歧。我們非但忘卻怎去向人問好，有時連個人情感也捉摸不住，如何言情、傾訴及聆聽？這是必須面對的新時代難題。
香港藝術館團隊構思了一個以情書為主題的展覽。「情書」總體分作兩期舉行，第一期展覽（即日至八月十日）展出28組虛白齋藏中國書畫精選，包括張大千、董其昌、文徵明等大師經典佳作。展覽將承載不同故事的作品，劃分為「愛情」、「親情」、「師生情」、「友情」和「民族情」五個單元，期盼藉中國書畫獨有的恬靜及沉穩氣質，引導公眾了解古人怎樣以詩文、書畫等媒介，傾吐含蓄又細膩的深情。
策展團隊亦嘗試突破傳統書畫的展覽方式，邀請香港著名藝術家曾建華從虛白齋藏品中尋找靈感，創作場域特定投影裝置作品《寒江——在此與那之間》，為觀眾帶來新角度去欣賞傳統藝術。
給當代人的情詩：《寒江——在此與那之間》
曾建華的裝置作品別出心裁，以「一河兩岸」的傳統山水畫概念，將展廳劃成「今時」及「古代」兩大主要場域，並以「寒江」為界，一面的岸是曾建華以錄像建構的風景，另一邊則是虛白齋的中國書畫世界，觀眾可以站在「江邊」遠眺內部展區，別有一番風味。
於展廳的入口處，純白的牆面投影着一句句導讀提問，另一邊牆上掛着一幅女子頭像剪影，引領參觀者暫時放下繁雜的心思，專注走上眼前那道木橋。隨木橋轉彎，迎面先欣賞由藝術家以不同風景合成的黑白錄像投影。那遼闊的平原和山野之上，一時恬淡無聲、一時群鳥飛揚、一時峰煙四起；最後，則餘一片寂靜。另外，站在橋中央，往遠處一看，又可見一輪圓月懸於半空，走近細看，原來那是一個掏空的洞，既孤寂又神秘。
據藝術家曾建華所分享，這組作品寄託了個人的觀察和情思。早年，曾建華主力創作油彩、絲印文字和圖案裝置，後期逐漸轉向探索數碼投影媒介。當初，他接獲藝術館的邀請後，便開始從「情書」及中國書畫中尋找靈感，他參照了「一河兩岸」的中國經典山水畫佈局，再結合宗教、文學、電影等不同範疇的概念，創作了《寒江》這大型投影裝置。
曾建華也在《寒江》中融入許多自身的經歷，例如創作期間，全球陷入起伏不定的疫情，他也遇到由防疫引發的生活迷思或不確定性；身邊不少的親朋移民、離開，也觸發了種種思念和不捨；遠在世界各地，又有許多無辜民眾承受着戰禍的折騰等。凡此種種，皆觸發了他內心無以名狀卻極欲訴說的情感，於是他想到運用對比強烈的黑白影像和高低聲效，在或明或暗的光影變化之下，引領觀眾探索內在情感世界的跌宕。他又採用古人喜用的月亮為意象，表達月有陰晴圓缺的概念。圓月一般有美好、團圓的寓意，以掏空的方式造成的是缺黑月還是依舊一輪圓月？藝術家任由觀眾自由解讀。
跨越時代的情懷
觀賞完《寒江》藝術裝置，步入橋的另一側，即是虛白齋藏品的展區，左右兩旁依「愛情」、「親情」、「師生情」、「友情」和「民族情」五個單元劃分，觀眾可分別欣賞不同時期的藝術家作品。
而展館盡頭則豎立着虛白齋主人、中國書畫收藏家劉作籌先生的銅像。全因這位愛藝術之人以其寬宏又博愛的心，長年累月地守護着一批又一批的優秀藝術品，它們才得以跨越時空跟我們在此相遇。
第一期展品，每一幅都各有精彩故事。「愛情」單元，例如有明代秦淮八艷之一馬守真的《翠竹幽蘭圖》，寄託了她縱使追求者眾，但終生只對才子王穉登一往情深的專情；「師生情」單元，記述了劉作籌跟老師黃賓虹的書信交流，互贈詩畫的往事。
「友情」單元，亦介紹了隱逸逍遙的陳繼儒跟長袖善舞的董其昌，二人雖然人生路徑不一，但惺惺相惜，經常交流藝術心得，並一同遊覽名山大川；「民族情」單元，亦展出葉恭綽的《行楷書正氣歌》，記錄了南宋文天祥堅持不投降，以《正氣歌》向國家和民眾明志的事跡。
「親情」單元，大師張大千及其兄張善孖並列展示的《赤壁夜遊圖》和《獨虎圖》，背後小插曲又叫人特別感動。話說，為兄的善孖擅畫老虎，堪稱「虎癡」，大千亦非常敬服。惟一次大千醉後作畫《虎嘯圖》，當日有訪客看中此畫，張善孖樂意為弟揚名便將之出售。之後，竟然惹來外界刻意比較兩兄弟的技藝。一向尊重兄長的大千為之震怒，因他認為哥哥筆下的猛虎「既不失威猛，又富有人性，無人能及」，也就即時發願「大千願受貧和苦，黃金千兩不畫虎」。這份真摯的兄弟情誼，以及崇高的藝術修養，非常值得佩服。
除了以上例子，現場尚有許多佳作，令人看後動容。為此藝術館團隊亦特別根據展品的內容、藝術家的故事、甚至一些藝術家真實流傳下來的書信，創作了一系列的「情書」，作為展品導讀，吸引每位重情之人親身走進館內，深入地體會箇中情感精粹。
- 「情書——跨越虛白時空的不朽情懷」及曾建華作品《寒江──在此與那之間》
- 地點：香港藝術館二樓 虛白齋藏中國書畫館（九龍尖沙咀梳士巴利道十號）
- 展期：第一期展覽，即日至八月十日（展廳稍後將短暫關閉以更換展品，並於九月八日推出「情書」第二期展覽，與曾建華的裝置作品展出至明年一月二十四日。）
- 展覽詳情，請瀏覽官方網頁：shorturl.at/amAFV
Photo by Nasha Chan & Courtesy of HKMOA(Artist’s portrait & Artwork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