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是姆明作品問世80周年。身為芬蘭「國寶」的姆明，由芬蘭藝術家Tove Jansson所創作，至今已成為觸目全球的經典作品。然而在家傳戶曉、該說是治癒人心以前嗎？一切卻是源於水深火熱的時代背景。
“芬蘭今日雖被稱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國家，但百多年前，其實仍然籠罩於壓抑的戰爭氛圍內。”
至於人見人愛的姆明？正是出於這時期的文化產物。隨著二戰剛剛結束，Tove在屋子的外牆上畫了一隻「Moomin」，世界上第一隻姆明就此誕生。望著他雪白圓潤的身型，很多人以為只是一匹白色的河馬。但芬蘭人說，他不是動物，姆明就是姆明，居住於一個群山環繞的地方，更是Tove在戰火紛飛的歲月中寫下的童話。
Text：Leon Lee
多年來，Tove總共寫下了八本姆明小說（其中一本是短篇小說集），聞說是於一次夏季旅行，在象徵著自由的Klovharu島嶼上找對了靈感；故事不僅喚醒了許多有關自由、創造力和對理想社會的意象，更折射了長長的歐洲戰爭歷史，藉以告訴人們要善良，要愛自己的家人，要勇於探險，去求知。因此她更替小說繪製了所有插圖，並把故事內角色都寫得古靈精怪，充滿睿智、洞察力與冒險精神，卻又有點桀駿叛逆，十足各位「大小朋友」的身影。Tove年輕時曾在她叔叔家度過暑假，偶爾晚上想吃東西時，叔叔就會搬出「姆明」來嚇她，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提起「姆明」都會害怕。後來她與弟弟Per Olov Jasson對哲學著迷，在一次討論中由於被弟弟反駁，一怒之下畫了腦海裡認為最醜惡的生物「Snork」，之後不斷出現於她的創作，並以黑色、瘦削且帶有紅眼的形象出現。不過基於創作考量，最終Tove還是選擇把黑暗藏於繽紛童話之中，讓姆明回歸可愛。然後《姆明與大洪水》於1945年問世，這是姆明第一次出現在Tove的小說世界。
“姆明的故事就像是歡樂版的自傳，Tove把自己還有家人們，統統寫進了這個童話世界。”
我們現在十分熟悉的許多角色，其實都在《大洪水》一書中便率先登場。譬如姆明的媽媽，就是Tove以自己媽媽為原型設計，隨身總會帶著一個小手袋，不管需要甚麼都能及時奉上而且雙手十分靈巧。Tove的媽媽Signe Hammarsten-Jansson實際上也是一位平面設計師和插畫家。當她工作的時候，Tove就會坐在一旁觀看；至於爸爸Viktor Jansson則總是戴著高高的圓禮帽，他尤其喜歡暴風雨時候的大海，而這也是「姆明」系列故事從他身上「借來」的一大特色。每年夏天，她們一家人都會到芬蘭的海邊小島上度假，而一家人度假的小島也成為了姆明一家人生活所在地：「姆明谷」的原型。
Tove隨後也在日記裡提及，她希望創造出一個世界，那個世界是和平快樂的，於是姆明誕生了。姆明系列的第一部作品《姆明與大洪水》是Tove於戰爭時期創下，在序言裡，她寫道：「在戰爭中，人們手中的工作陷入停頓，搞繪畫創作似乎也已經毫無意義。就像戰爭中的難民一樣，姆明和姆明的爸爸媽媽走散了。為了一家團聚，姆明和媽媽開始了漫長坎坷的尋親之路。」但同時這也是她第一個擁有快樂結局的故事——姆明一家人最終團聚了，被洪水沖走的姆明屋也在一個風光秀麗的小山谷中找到。
童話必定繼續
災難與團圓
誠如前言，姆明是芬蘭土生土長的童話形象，有著多個誕生版本。Tove講述得最多的，就是半夜偷偷溜進儲藏室找吃的經過，然後被舅舅嚇唬，讓她自此小心於晚上活動的「姆明怪物」。後來隨著《姆明與大洪水》的出版，她既成為了專業的兒童文學作家，更始終堅信寫給孩子閱讀的故事，可以有恐懼、災難、驚險，只要確保最終能有個完滿結局，這些前設經歷的痛苦便沒法真正傷害到他們，反而成了一種樂趣。
姆明系列的故事，頭幾部還是冒險歷程，主打緊張、刺激的劇情；但到了後期，故事更聚焦於人物關係，Tove一直透過創作尋求「姆明一族」的庇護，疏解自己的恐懼。而姆明世界亦不是非黑即白，每個角色感受都很真實，像姆明性格樂天，但也會有不安時刻；史力奇瀟灑地勸他踏上旅程，也會因捨不得姆明而留下。整部系列始於春夏，終於寒冬，剛好完成一圈季節循環；她透過這個圓圈為自己創造面對現實的窗口，換個角度觀看世情。
尤其在姆明谷故事中，「災難與團圓」總是交替輪迴出現，每當姆明的世界迎來突如其來狂風駭浪，也必然會同時展現親朋好友的溫暖，Tove就是對「災難後」有著一種奇異的憧憬。細味過八本小說方發現，天災確實帶來極致的恐懼，然而最愛的人都在身邊，這種充滿戲劇張力與代入感敘事剛好有足夠反差，讓讀者反思Tove筆下昭告的和平主義。
和平主義的表達
既然「姆明谷」是Tove創造的烏托邦，這個小小世界除了相對「安全」外，亦迴盪著一種至今毫不過時的和平主義。譬如在姆明媽媽身上，可以看到Tove對「母親」處境的關注。以故事設定來看，姆明爸爸是個小說家，大多數時候，他都對屋外的世界抱持著狂野的幻想，每當生活平靜下來，「探險的慾望」就會迸發開來。在《姆明爸爸海上冒險記》中，這位爸爸想成為「真正的男人」，他不顧家人意願，堅持要帶全家搬到荒涼的燈塔島上。姆明媽媽其實很想家，她只能透過描繪姆明谷的風景和花朵來擺脫思鄉之情。
愛存在於日常
家人和朋友對Tove來說一直都非常重要。姆明的故事在許多方面反映了她與家人和朋友的緊密聯繫，以及他們如何鼓勵彼此表達自己。就像姆明谷一樣，他們擁抱個性和自由，而親密和團結仍然很重要。而姆明故事中的愛情遠遠超越了浪漫的愛情，它存在於日常中的相互照顧。姆明媽媽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她關心和培養周圍的每個人和一切，沒有期望。她與兒子姆明的特殊紐帶，以及姆明家族接受每個人進入家庭的方式植根於對其他生命的無條件愛。
姆明之家總是向那些尋求庇護的人開放。任何人都可以成為家庭的一員，即使他們是不同的物種——姆明認為每個人都應該受到尊重。但也有很多浪漫的愛情。姆明從一開始就迷戀歌妮——就像他和史力奇一樣——兩人在他們的冒險中分享了許多溫暖人心的時刻。每一則美麗的愛的訊息，不只應該是姆明谷的核心，也該是現實世界的核心。
姆明谷的友誼
不過尊重和寬容的價值觀始終在姆明谷美麗的各種友誼中綻放。「姆明家人和他們的朋友」是姆明書籍中的典型短語，每個人的獨特性都受到珍視，在遇到新人的瞬間就可以找到有意義的友誼。例如故事核心二人組：姆明和史力奇，作為姆明谷的「閨蜜」。他們在小說《姆明谷的彗星》（1946年）中首次相遇，當時姆明和力夫正在前往天文台的路上。在他們一起旅行結束時，姆明向家人介紹史力奇作為他最好的朋友。
另一方面，姆明和力夫之間的友誼更像是兄弟姊妹之間的關係。力夫已經在第一個姆明故事《姆明與
大洪水》中搬到了姆明之家。他跟著冒險，非常依賴姆明，就像一個小兄弟一樣。除了這三個核心的冒險夥伴之外，還有大量的友誼，雖然有些角色可能不會立即成為好朋友，但即使在最厲害的人身上也能找到善良——小美經常把她帶到她身上，以完成其他人不想做的事情。所有角色都珍惜的友誼與大自然融為一體。事實上，Tove在她的工作中經常使用「友善」或「不友善」這個詞來形容大自然。她對崎嶇的島嶼、神秘的森林和暴風雨的大海的詳細描述，亦使大自然成為故事中的「角色」，如此一來，多種形式的友誼的教訓繼續影響著全世界的姆明粉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