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bpx

《荒白》聯展|余浩揚 林嘉欣 Cowrice 所有河流都通往同一片大海

Posted On: 2023-08-15
Category: Art
Editor:

荒涼二字,第一聯想到的是文學才女蕭紅, 筆下《呼蘭河傳》寫了四次「我家是荒涼的」,悵然若失的氛圍從頭到尾貫徹整部小說。但相近的字詞,在香港攝影師余浩揚(阿揚)的快門下,由荒涼成為荒白,卻鋪展出空山幽谷、甚有佛理的意味。

年初,攝影師阿揚遠赴印度北部山區尋訪藏斯卡河(Zanskar River),進行Chadar Trek之稱的冰川健行。「四周環境是白茫茫一片的,不是冰就是雪。」那片荒涼的景色,被阿揚用相機留下,放上社交媒體上作紀錄。後來阿揚與嘉欣閒聊中得到啟發,邀請對方一起創作;再恰好碰上Cowrice夫婦Philip與Grace從英國回港的日程,阿揚順理成章提議三位好友,以陶藝與版畫去回應這些相片,多個偶然促成了這次《荒白》聯展。依阿揚的說法,是山谷中的回聲:「我就好像是在山谷裡頭大叫,然後嘉欣與Cowrice在遠處傳來回聲,「喺度!喺度!喺度!」

於是,三個創作單位、三種創作模式,留下三個不同「荒白」的答案。

photo: Oiyan Chan

所有河流都通往同一片大海

這次旅程讓阿揚留下最深印象有兩件事,野狗和美景。

「那邊的時間好像過得特別慢。在到埗的頭幾天,開展健行前我在城市裡頭逗留了幾天。城市裡狗隻的數目很驚人,基本上我每天見到的狗比人還多,於是不期然就去觀察這些狗。發現當地的民族或者文化(意識)對狗是特別寬容的,雖然他們不會那些狗當寵物帶回家養,但也不會去驅趕牠們,任由牠們在旁邊玩。」

「怕狗的人在那邊應該無法生活,因為隨時都有三四十隻狗會在你身邊衝來。我曾經在市集的中心看到有五十隻狗在『曬馬』,兩批狗在鬧交、爭地盤,而當地人好像見慣不怪似的。如果這事發生在香港,已經有人正在叫食環了。」在阿揚眼中,當地這種人狗共融的狀態才是一個好的社會,也是人與自然之間,良好的共存表現。 

阿揚在年初遠赴印度北部山區尋訪藏斯卡河(Zanskar River),並進行ChadarTrek之稱的冰川健行,在當地下一系列的黑白照。

當然,風景也是美不勝收。日光初照、冰川與湖泊、起伏的峻嶺、佛寺、旗幡,北印度的風光在阿揚的鏡頭下成為黑白分明的影像詩。看著一系列攝影作品,與阿揚份屬20年好友的Cowrice夫婦,對阿揚創作的心路歷程心領神會。Grace表示:「覺得他正在渡過一些事。他當時算是半實時去表達當下狀態,而當中有一張照片帶給我們的感覺特別強烈。雖然還未真正去了解如何去回應,但那張照片我們當刻便很想做成版畫。」

面對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依Philip富佛理的說法,空間愈是遼闊,我們愈容易觀照自在,與自己對話。「為這個展覽而做第一幅版畫,裡頭一個很蒼涼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人影。渺小的人面向天地萬物、地球,甚至是整片宇宙,就像反映著我內心的感覺。我們在這裡,要如何去要尋找一個自處的空間?同時在這些黑白照片裡頭,河流大多時候都在呈現黑色的狀態,我們就抽出這一個感覺,回看我們現在在英國的生活、過往四十年在香港的生活,這河流就好像貫穿世界何地各地的河流一樣,可能最終都是回到同一片大海,就好像在訴說一種無地域無規限的感覺。」

至於嘉欣則表示阿揚的照片,讓她聯想到比利時畫家Rene Magritte。Magritte以超現實主義見稱,一幅畫可以是白晝,同時月明千里,把兩種矛盾的元素放在一起。「我記得阿揚提過,旅程中他走在一條結冰的長河上,那河下結成很多層冰,而最底下其實是湍湍急流。這就好像呈現出一種無常的狀態,上面結了一層厚厚的冰,踩在上面自以為安穩,但其實未必,冰隨時都可能裂開,把你吸進一個無底的洞。兩者就好像能夠隨時並存,一個空間存在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

Philip和Grace為今次展覽創作了三幅大型版畫,一幅選自阿揚的攝影作
品,另一幅是香港行山景貌,第三幅則是他們在英國時常路過的河流。

英國影子特別斜

三個截然不同的媒介,彼此彷彿進入靜止的狀態。Cowrice在展覽創作出三幅大型版畫,以河流串連起現在、過去和未來,但其實作品三位一體,想要表達一種Timeless的狀態。

這要由兩年前Cowrice舉家移居英國一事說起。Grace表示:「我們從來沒有定義過自己是定居英國。我覺得人本身是流動的。如果從事創作可以有機會在另一個地方生活,我覺得是一個很好的體驗。」那幅描述「現在」版畫,呈現著Cowrice一家居住英國,時常路過的河流。「那是英國住所附近的河流。那是在冬天稍微回暖一點的時候,和女兒走在河畔時,不知是不是因為赤腳踩上河道的感覺,我突然有一種很強烈的存在感覺,覺得它最能代表到我在英國那種感覺。」

「英國的影子是特別斜的,因為英國在北半球,太陽出來的時候在在東南邊,日落的時候又在西南邊,整個軌跡都都偏向一面,於是影子是很長,呈現一個很斜的狀態。」此外,Grace還發現,原來當一個人在大自然中,極度專注走眼前的路時,便會失去時間的觀念。「就好像你在沙田行山時是一個景象,現在看著的又是同一個景象。如此去想,便無需去去執著,究竟現在踩著的土地,到底是英國還是香港了。這種無地域性、無時間性,在過去一年帶給我的感覺極強烈。」

Philip總結:「過去我們在香港,現在我們在英國,那將來便是內心想像出來的一個空間,就好像阿揚鏡下北印度那樣的地方。但細想那些時間都不過是你思緒想像出來的,最終時間都只會歸屬於當下那一刻。」

嘉欣一口氣以黑泥親手製作出一百件器皿,將於畫廊地下,以三米乘一米的規模,鋪砌出密集如山石堆的景觀。

而嘉欣則為這次展覽,運用黑泥親手製作出一百件器皿,以三米乘一米的規模,鋪砌出密集如山石堆的景觀。一開始她便構思好要以器皿堆砌成河流或是山,去呼應北印度的自然環境。而與阿揚溝通的初期,阿揚曾提議製作黑白兩色的陶瓷,但嘉欣最後決定全數以從未挑戰的黑泥拉坯。

「每拉一種不同的陶泥,就好像要重新去認識它,不同的泥具有性質,其潛力與脾性都不一樣。平日拉白泥是很溫順的,但黑泥很有趣,因為它是有沙石在裡頭的,不會像你意想中那麼順意,你也不能去勉強它。此外,黑泥也不像白泥般可以大刀收坯,因為它是有黏性的,收坯還時常咬刀。所以要慢慢摸索乾濕度,找到它的質地是怎麼樣的。」

空間是我們的課題

看到遼闊的北印度及英國的河川,不禁對比香港狹窄的生活環境。談起空間不足的話題,好幾年前有一項調查報道,港人人均休憩空間標準僅有兩平方米。於是有種說法是,香港大部分問題幾乎都是空間不足的問題。

然而阿揚首先表示不認同。「香港人的生活空間的確不足,而這種不足確實會引發很多煩惱,例如說是住屋問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會因此而多了磨擦。但是,我們是否只有不快樂?也不是。其實也有空間小,但生活很快樂的家庭。我會覺得,與其說是問題,倒不如說空間不足可能就是香港人的課題。你看,像俄羅斯那樣空間很大的地方,其實也有空間太大的問題。所以空間多與少,不會絕對只有正面或負面。」

而近年移居英國的Cowrice夫婦,也有類似的想法,對於「空間」的追求甚至有不同的看法。Philip說:「有時我覺得一個人的『空間』,是可以向內追尋的。就好像阿揚說的,其實就看你怎樣去詮釋吧。提供一個寬闊的地方給你,可能最後也用不著。或者朝反方向想,即使身處一個狹小的環境,但如果你能夠向自己內心去追尋,或者都能夠找到一個舒適安穩的『空間』。」他續說:「世間萬事萬物,居中的因緣和合太複雜,不能單純將一兩個問題歸咎於一個原因,試圖簡單解釋所有問題緣由。」

Grace也補充道:「我有個朋友的丈夫是信佛的,他時常跟我朋友說,香港其實是最適合修煉的地方。就像剛才阿揚所說的,那是香港人的課題,你要如何坐在茶樓、逼地鐵的時候都不受外間影響。其實這就是要去擴闊你內在的空間,令自己有足夠的準備不受外來因素影響。所以空間問題不能說好或者壞,而是應該把它視為是一份需要被接受的功課。」

《荒白》
日期:即日起至8月27日 
地點:深水埗大南街202號地舖 Parallel Space 
時間:中午12點至晚上7點 (逢星期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