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唐人當代藝術中心於秋季舉行、由林怡君(Charlotte Lin)策劃的女性藝術家聯展「微光神龕」即將閉幕。儘管以「全女班」形式策劃的展覽並不是新穎的題材,Charlotte是次則以出自年輕當代女藝術家、閃耀著微光、色彩斑斕的作品,透過獨特的角度和切入點闡述女性心理和內在狀態。《美紙》誠邀了Charlotte進行對談,一同深入了解展覽策劃和各藝術家背後的敘事。
藝術界近年趨向策劃全女性藝術家聯展,你在策劃展覽「微光神龕」的時候有什麼考量,並如何使是次的呈現與其他展覽不同?
這次群展從最初到策劃到開幕大概跨度為一年多,一直以來都想做女性藝術家群展,對我來說這是一個需要達成的目標,心無旁騖,自然而然往前走,水到渠成。在最初策劃「微光神龕」的時候,最初想用「顏色」作為展覽的概念,去探測傳統視角中對性別的刻板印象。但是後來在策劃的過程中自己不斷的推翻自己,所以觀念也隨著一起發展。但是初衷不變的是:想用一個溫柔而有力的視角去呈現女性藝術家的視角,並且不用作過多的解釋就可以直接的讓觀眾感受到這股力量,讓藝術家與她們的作品說話。
之所以取名為「神龕」,因為人們對視「神龕」中供奉之物的注視皆為一種向內的角度,如同這些藝術家自己觀看自己作品一般 – 是一種內部演化的過程,通過觀看與感知,將無形的感受用有型的表現方法呈現。
是次展覽亦不妨有以織物或布料為主要媒材的作品。這種媒材對女性藝術家來說有沒有別具意義?在選作品的過程中為何除了典型的繪畫也想包括此類作品在內?
在最初的討論階段,Gretta、Yuchu和我對於織布有著不約而同的見解 – 從歷史的角度來說,遠古時代男耕女織的概念將織布這種材料放入了根生蒂固的盒子,直到現在,織布與它的工業鏈都具有獨特的性別屬性。這兩位藝術家與我出生的年齡相仿,80 & 90後的成長過程,織布在家庭構造中也是有著濃厚的性別色彩,甚至縫紉這一動作所產生的聯想都是家庭的年長女性居多。另外,布料是生活中隨處可見的材料:衣物,家具,洗漱,等等;獨特之處在於它對於我們生活中起到「包裹」的作用,貼膚這種姿態是非常親密且私人的,比如很多家庭中連毛巾和枕頭都是互不分享,居住同一屋簷卻有如此強烈的私密屬性,可見布料在生活中起到角色的重要性。結合布料表現手法帶來的多樣性,與展覽主題呼應,有韌性且私密。
另外,傳統概念中的繪畫,除了紙本,布也是一個非常常見的媒介,在布面上繪畫也是自古以來都存在的。轉變概念 – 其實刺繡與織物都是另一種模式的繪畫。相比古代的壁畫與油畫,工業發展後丙烯顏料的發明也將繪畫帶入了新紀元,藝術一直是走在大眾認知前面的, 之後也會有更多不同形式的材料以「繪畫」的形式呈現。
Gretta Louw 的作品標題意義深遠,可否加以闡述藝術家的意圖和創作靈感?
Gretta認為,在她的創作中, 寫作也是同樣重要。藝術家本身對於文學的認知是非常深厚的,文字對她來說如同軿湊遊戲,用實驗的方法將其組合、拆散並創造出新的詩句。Gretta也在我與她的對話中闡述说到:「以《我與美杜莎比想象中更像》為例,它看起來是一個相當長的標題,但實際上是大量研究的簡寫,強調了人類和在暖化的海洋中增生的水母 (Medusozoa) 之間奇怪且糾結的關係。美杜莎——希臘神話中美麗而可怕的戈爾戈,是一個位於女性憤怒、畸形、父權制對女性力量的妖魔化、慾望和誘惑之交匯點的人物。我的標題就像冰山一角,把龐大的信息濃縮到一個可見的領域,但在表面之下附帶著思想、閱讀、矛盾和衝動的漩渦。我希望這些標題能為觀眾提供關於作品的線索,又或者更重要地打開與作品平行的、圍繞在作品內部的思想領域,供給人們自己進一步探索和填補。」
Gretta將海洋生物的圖片傳入電腦,用AI將這些圖片變換成新的生物後, 數碼打印在帆布上,用畫筆對細節進行勾勒,再用絲線繡出類似混種生物的形状。「生物宇宙」Biocosmic也是她作品中強調的題目,世間上的生物用一種無形的方式連接起來,這看不見的巨大神經網絡有著獨特的美學,用超脫科學和藝術的方式,對未來展望。
任佳琳的細緻描繪大自然的繪畫作品看似與女性心理沒有直接關聯。可是,你與藝術家溝通的過程中有否發掘到其藝術實踐的一些意想不到的概念與想法?
任佳琳在成長的過程中,兒時的記憶總是被祖父母家裡種植的植物所圍繞著。由於四海留學的人生經歷,「家」對於她來說變成了一個模糊的概念,所以她在作品中不斷的去重現兒時回憶與她的關係。當我在和佳琳討論她和作品的關係時,她說道:「我的畫中所構建的空間總是模稜兩可、複雜難懂,需要觀眾自己在心理上展開,因為它從來都不僅僅是對真實自然的描寫。」再往深層看去,她的作品處處充滿了對於女性視角的解讀 – 相比傳統視覺的構圖手法(畫面主體與觀看者以直視對立),任佳琳的構圖則是以「窺」的視角去詮釋,小心翼翼而又關切地引領觀眾去看她的作品。這種觀看方式其實是非常顯著的女性視角特徵,用內化的方式不斷演變著,甚至當我在展覽現場與觀眾導覽時,也能非常直面的觀察到觀眾對於作品視角的變化。
Alina Birkner 的無題抽象作品中大多以顏色命名,觀者並可以看到從中看到一些隱約的構圖和符號。藝術家希望透過主題表達怎樣的女性心理?
色彩一直是Alina作品長久以來的主題,她運用色彩作為作為主要表達手法,並運用形狀,將無形的感受有形化。這些符號不能簡單的用文字來描述,更像是生活中只能意會的模稜兩可,女性藝術家天生有著獨特的色彩敏銳度, 創作時將捕捉到的情緒帶入作品,作品會自己說話,帶給觀眾更多的是感受 – 她的將作品視為一種渠道,讓觀眾直面她的心理視角。
你希望觀眾看完展覽後有怎樣的領悟?
其實我沒有對觀眾有特定的期望,來觀展的觀眾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她們的背景各不相同。但是讓我感到開心的是:觀眾的逗留時間變長了 – 無論是拍照,還是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討論,都是慢悠悠的駐足在作品面前。我和團隊在這個展覽設下了許多的心思,相反以往轉一圈離開的觀展路線,更多的鼓勵了觀眾貼近作品細看。如果說最想要觀眾得到的領悟,我會說鼓勵她們去觀察作品,去分析作品和藝術家, 同時也在導覽文稿中置入了很多問題,試著讓她們在觀看的過程中去回答,這些不確定的猜測,往往會比紙上陳述的東西更加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