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位電影人,總有一個電影夢。張兆康是應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美術指導的得獎者(《花椒之味》),近作亦有《手捲煙》,過去又曾與王家衛,杜琪峯、林嶺東等大導合作。沒想到,今次他的電影夢以iPhone拍攝來實踐,到底由美指到導演,從攝錄機到手提電話,有否改變了張兆康的創作美學?
今次,張兆康用上iPhone 12 Pro Max 拍攝創意短片,取景於上環街巷、半島酒店、1881等地方,重新演繹今年6月於香港文化中心圓滿公演的香港芭蕾舞劇《羅密歐+茱麗葉》,講述1960年代一對命途多舛的戀人,由典雅大廳的初次邂逅,到上環街邊車仔檔的激烈打鬥,以至令人心碎的結局,一幕幕引人入勝。今次就讓他現身說法,談談iPhone電影美學及拍攝感受。
從事美術及服裝多年,對影像拍攝及導演的想法如何?
這些年來執導過一些短片、MV及廣告,經驗不算很多,也不覺得自己是個很出色的導演,技巧也是從旁跟每位導演合作時所累積的經驗。他們每一位都有一套哲學,我學習到的,就嘗試在導演崗位上應用出來。例如與演員或團隊溝通,我傾向直接表達需求,現場盡量不用一些抽象概念去溝通。拍攝現場不應該花時間去消化複雜的概念。譬如說,林嶺東是一位指令很清晰的導演。其實在我印象中,王家衛導演也很直接,他的指導一點都不抽象,只是他會叫演員嘗試20次,而我沒有這個資源去叫演員拍20次。(笑)
過去不少電影都是利用iPhone拍攝,例如台灣片《怪胎》、朴贊郁短片《夜釣》、陳可辛《三分鐘》等。今次未拍攝之前,你對於「iPhone電影」有何感覺?
我一向擁抱新科技,也好奇新科技可以怎樣應用。回頭看來,電影是否只能局限於戲院放映的框架,串流平台的電影已經推翻了這個觀念;而用 iPhone 拍攝的又是不是電影?這些都是過往我們討論過,然後成為新定義的問題。正如百多年前剛剛推出的電影只是一種偏門娛樂, 80 年代也有人認為「打機」熱潮很快會過。歷史證明科技會改變社會,人也會隨著科技改變。
你說的都是一些成功例子,說明了一項技術如果用得其法,足以為一個媒體詮釋新的定義。正如很多人都會揸筆寫字,一個能否成為作家卻與那枝筆無關;對我而言,iPhone就是那枝筆、那個工具,就看你怎樣將腦海中的理念靠它實踐。
利用iPhone拍攝,從美術角度來說,有何好處?又要作出美術各方面的遷就或準備嗎?
我們用了iPhone 12 Pro Max,在低光的環境表現非常出色,我特別起用了很多backlit 的燈光,勾勒到演員很美的輪廓,特別在他們跳舞的時候,清楚感受到動作的感覺。我是美指出身,很注重燈光,設計美術時很強調場景的燈光如何展現。燈光比空間設計更容易表達情緒。
美術處理分別不大,我的要求與平時差不多。利用 iPhone拍攝比較給我多些好處,我沒有用到track(車軌)、沒有crane(吊臂),卻用最簡單的器材,如一個千多元的 gimbal(穩定器)、一枝 monopod(單腳架),已經拍到那些畫面,非常快捷簡便。本來需要花很多時間的set up,用iPhone可以把這些時間省掉,今次的製作規模不大,是真正的 go small。我們只用了兩天已經拍完整條片。
透過這個作品,你最想帶出甚麼訊息?
《羅密歐+茱麗葉》是香港芭蕾舞蹈團藝術總監衛承天(Septime Webre的作品),將這個經典的愛情悲劇融合香港60年代的背景,是Septime的vision,我覺得那些元素的撞擊很獨特,舞台劇也很精彩,口碑亦相當不俗。於我而言這也是一場實驗,證明在製作規模上「go small」也可拍到有水準的影像作品。片中有一場於酒店房的love scene,在床上有限空間下進行大幅度的舞蹈動作,用大機的話在動作設計上必然要花上一番功夫,shot on iPhone卻很方便地拍攝成功。
今次作品有何美學堅持?
在前期與美術指導事先討論很多,要忠實呈現 60 年代背景需要很多功夫,在有限資源下我們選擇取其意象,每個場景需要甚麼、被單應該用哪種、窗簾要如何半透明、色調如何分配,兩幫人馬的衣著顏色要分得細緻一點,這些我都會在前期比較執著。到了現場我就會投入到導演的mindset,相對更專注在演員表現、戲劇、鏡頭或其他方面,美術和服裝我會很hands-off的。
你形容這次是一場實驗,最終實驗結果如何,從中有何得著?
Go small這回事,其實不是未來,是現在。現在大家手上都擁有一個攝影器材,有條件製作一些專業級數的影像。開始這個計劃之前,看了奧斯卡三屆得獎最佳攝影師Emmanuel Lubezki 拍的 Shot on iPhone 短片(https://www.youtube.com/watch?v=3m07zMRXXP0 ),他說過攝影機後面的腦袋比起用甚麼器材更重要。
為甚麼人人都有iPhone?為甚麼他會把那個自然光拍得特別動人?那是因為他在腦海中對於畫面有著一些想像。對我來說這也是我今次想試的事,在這樣設定的一個框架之中,嘗試盡量去玩,看看玩到些甚麼。
至於對於作品我是滿意的。現在我知道怎樣能以一隊mini crew去完成一個project,用iPhone拍攝一齣長篇電影,而且有一樣的高質素,絕對是可能的事。
如何評價iPhone拍攝的未來發展?
就如網絡文化的發展,載體由文字、圖像演變到錄像,就像以前的xanga到現在的TikTok,moving image作為網絡文化的載體更是大勢所趨。Millennials世代對於影像語言的認知與應用,比我們那個年代的人走前很多。我們那個時代不是人人都有camcorder、super 8,現在很多人都有iPhone在手,這一代更應該好好利用。
張兆康檔案
1982年香港出⽣,2004年畢業於香港城市⼤學創意媒體學院,隨即獲英國倫敦藝術⼤學中央聖⾺丁書院取錄為藝術碩⼠⽣,並於2005年畢業回港。回港後獲資深美術指導⽂念中賞識兼並投⾝電影美術⼯作,在其指導下涉⾜平⾯及電視廣告、演唱會、唱⽚封套等工作。
2007年,張兆康為麥曦茵導演首部長篇電影《烈⽇當空》出任美術指導、服裝指導及剪接,走上電影美術指導及服裝指導之路。其主要作品包括《激戰》、《迷城》、《三⼈⾏》、《擺渡⼈》、《⼀念無明》、《過春天》、《花椒之味》、《⼿捲煙》,以及未上映的《明⽇戰記》及《尋秦記》。
2017 年,他憑電影《擺渡⼈》獲得第 54 屆⾦⾺獎「最佳造型設計」。2019年,他憑《寂寞有害》於香港亞洲電影投資會獲得「香港畫天⻘年導演⼤奬」。2020 年,他憑《花椒之味》獲得香港電影⾦像獎「最佳美術指導」。張兆康也是香港電影美術學會應屆執委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