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健共融」是常見的平權議題,但多少人真正了解箇中情況?譬如談傷健者的藝術活需求和創意,主流大眾或許仍然知之甚微。所幸,全球表演藝術界正積極透過不同方法回應現象,以香港藝術節為例,自2019年起,其就與香港賽馬會慈善信託基金聯合推出「無限亮」計劃,每年跟不少海外藝文單位合作,為本地觀眾引介世界各地、不同類型的藝術表演,總算為我們開拓多一個途徑,認識傷健者於文藝圈的發展現況。
像今屆「無限亮」的紀錄片《我(不)完美》,就是一部頗平實及客觀的作品,讓香港觀眾們得以接觸遠在美國的傷健組織「壹家演劇團」(Phamily,創立於1989年),為致敬百老滙經典劇目《芝加哥》三十周年的演崗,所經歷的一切創作及展演實況。而討論影片前,多少得稱讚「無限亮」的巧思,除卻傳統在公眾展演場所、即大館洗衣場石階作現場放映,為當場的參加者提供包括中英文字幕 、粵語及英語口述影像、語音場刊之外,其官方網站亦設有免費線上觀看節目,並兼備上述的藝術通達服務,這讓許多需要照顧家庭、忙於正作或身心狀況不便出席的觀眾,也可以更彈性地自主觀影時段及需要。
回到《我(不)完美》,從拍攝視角、手法到內容等,均能呼應「傷健共融」的本意——所謂「傷健 PHAB」意指傷殘(Physically Handicapped)與健全(Able-Bodied)人士的融合,強調的是一種 「傷健本平等,機會非憐憫 」(Opportunity Not Pity)的精神。首先導演方面,由藝術工作者及輪椅使用者惠根・蓮頓(Regan Linton),以及著名紀錄片導演、健全者拜仁・馬龍(Brian Malone)擔崗。兩人對於藝術、戲劇及影像等,已然掌握相當的專業知識及技巧;再者,因應惠根實際的殘障生活經驗,還有拜仁的人文關懷,又使影片細節不再流於慣常所見那類情節化或感性化元素,而是多添幾分內歛的觀察及省思。
當初拍攝本片的機緣,始於惠根獲「壹家演劇團」邀請出任《芝加哥》致敬戲劇的導演任務,這促使她與拜仁把握難得機會,實地捕足傷殘人士參與表演藝術時,外間所不知的身心難題或處境。如「壹家演劇團」英文名稱的「家庭」寄意,《我(不)完美》似乎亦有意以多重「家」的意象,讓公眾思考不同類型殘疾者,如肢體、能力、精神等人士,在「原生家庭」和「藝術家庭」的心聲。
影片的第一場,導演惠根身先士卒走到鏡頭前,分享日常梳洗等起居情況,以及簡述當年因車禍致殘,窒礙了演員夢的無奈,及後再透過遴選情況,陸續介紹多位登場人物,包括小兒麻痺症的Adam、左肢殘疾的Megan及多發性硬化的Leonard等,他們由家庭相處再談演藝理想,異口同聲地對應了惠根的點題句:「走路(殘疾)不是問題,問題是怎樣將自己推向世界,接受他人的種種目光和批判。」
隨《我(不)完美》直接點明傷殘者在家庭及社會最難解的心結後,進入影片的下部部入亦即排演、首演到後記,則頗誠實地揭示《芝加哥》演出對眾追夢者的意義,還有帶出那怕演藝路艱辛但他們走起來心態亦剛強的訊息。縱然過程中,各人曾遭遇無數心理壓力,像惠根擔心令劇團走錯演出方向而落淚、Megan擔心台上表現不佳而緊張,或有人真的在演出時跌倒、弄破戲服,但可以看到的是這二十多位專業的傷殘演員未曾有一秒言棄,反倒是挺起比常人更強大的意志,運用專業的演出技藝及充滿創意的想法,嘗試克服《芝加哥》台前連場又唱又跳的歌舞,整體表演水平也極為認真及盡力細緻,功架與態度可媲美資源及人力較龐大的主流劇團。
而眾人於幕後互相支撐及砥礪前進,為團隊、為藝術注入無盡的愛和時間的情況,亦反映了即使先天的缺陷或影響了他們成家立業的機會,但憑後天的堅定和付出,他們還是有能力去建構在藝術世界的一個「家」,同時也有能力去自愛也愛護他人,而不是像外界以為的,傷殘者總是要靠別人來幫助,只可以支取愛。
這核心的態度,多少是拜仁和惠根想要傳遞給觀眾的訊息——推動共融的過程中,難處不僅在於普羅大眾容易將「殘疾」、「有缺陷」及「不完美」等掛勾,有時殘疾人士的心態亦影響自身的發展,將自己排於生活的眾多領域之外。藉由這次紀錄片以寫實的、積極的方式,呈現不完美的實況,有其困難亦有其美好之處,兩位導演及「壹家演劇團」眾成員,均希望所有人可以一起重新構建 「Imperfect」的意義,打破分野及明白「同根異生」,多點尊重別人也珍視自己的獨特性,善用生命所給予的一切,建立一個互相同理的世界。
- 「無限亮」官方網頁:https://www.nolimits.hk/zh-hant/
- 《我(不)完美》影片觀賞:https://www.nolimits.hk/zh-hant/programmes/imperfect/
(部份演出圖片由No Limits 提供,部份擷取自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