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素來有「夢工場」之稱，電影美術及服裝造型更是功不可沒的一環，往往將導演的意念、編劇的文字，加上各技術團隊的集體合作，化成銀幕上的一幕幕精彩片段，令人留下深刻印象。香港文化博物館即日起舉行「無中生有—香港電影美術及服裝造型展」，是第一個關於香港電影美術及服裝造型的展覽，記錄香港電影美術的發展。
今回，是次展覽的其中兩位策展人、香港電影美術學會會長文念中及副會長劉天蘭現身說法，從收到劇本文字說起，如何製造出「毀滅全世界的生化武器」，甚至是實體化「一把憂鬱的雨傘」。他們娓娓道來，香港電影美術造型設計等崗位，如何從古到今，早至六十年代邁向未來，一起「無中生有」，為香港電影實現無數個不可能。
文：文念中 ｜ 劉：劉天蘭
今次展覽的起點是？
劉：好多年前我們已開始醞釀。香港電影美術學會過去曾出版書籍及舉辦講座等活動，對上一次出書已是千禧年的《繁花盛放》，事隔多年我們希望做好相關方面的紀錄。本來有意再次出書，慢慢想到不如舉辦展覽。當我們拍心口決定去馬後，便主動接觸有可能合作的伙伴，還要尋找資金等等，過程籌備了一年多，後來塵埃落定，我們最終與香港文化博物館合辦這次展覽。
疫情對這次展覽有何影響？
劉：回想之下，疫情確實幫了這個展覽。以時機來說，要不是有疫情，例如文念中、雷楚雄、莫少宗等等美指服指，本來很多時候都不在香港，忙於四出到大江南北拍戲，只有我一人在香港，反而受惠於疫情難得這樣齊人。
文：我記得，早於2020年拍板做這個展覽，那次籌委會會議是歷屆最齊人的一次，疫情下全部人都留在香港，大家都很願意幫手做好這次展覽。
今次是第一個全面闡述香港電影美術及服裝造型的展覽，之前為何沒有相似美術展覽？
文：要做好一個展覽真的不容易，所牽涉的人力物力相當巨大，甚至如何策展一個跨越幾十年電影美術服裝造型展覽，都要付出好多心思及想法，也需要好多電影公司的協助，包括版權問題及提供展品等，當然有好多資料要fact check等等。
劉：前人未做過，可能那個年代沒人有時間去做。香港電影美術學會是NGO，基本上我們全部人都是義工，所花費的精力及時間是匪夷所思的多，前人沒做有前人的原因，但我們決定去做，就一定要做好。
文：我們並非一步踏出去就做到，而是一步步去做。展覽之前，我們先做了一個業界的research，走訪了六十位歷代電影美術工作者，包括美術指導、服裝師、造型師、化妝師、佈照師、道具師、特效化妝師等等很多單位，一共做了60個口述歷史訪問，取得好多資料，慢慢再分類消化，才決定展覽裡出現有甚麼東西，好好說電影故事。
劉：如果沒有這60人的訪問，確實取不到足夠合適資料，以反映過往香港電影發展史當中，電影美術及服裝造型經歷過多少個朝代，有何特性等等。而今次project名為「築夢人」，取自電影有「夢工場」的稱號，這些工作者都是築夢的真人真事，他們的訪問有齊文字及錄影片段，大家可到香港文化博物館網站，看到這些口述歷史的文字，多達超過88萬字，並從研究項目出發，既有總論又有結論，真的很難得。
除了呈現美術及服裝造型在電影創作上的功能和重要性，今次展覽還想帶出甚麼訊息？
文：顧名思義，今次是香港電影美術及服裝造型的展覽，對上一次出書，都是從美術指導工作層面出發，主要談論光與影、顏色、質感，但今次我們卻希望用說故事出發：廿年前沒有電腦，整個世界截然不同；廿年後美術人員的工作習慣及方式，到底有否不同？這個展覽提供很多不同角度的切入點來看香港美術。
劉：今次給予公眾了解我們美術服裝造型等崗位走過的過程，這不只是歷史過程，而是工作過程，當我們接到劇本，究竟是如何做到？如何無中生有？觀眾在銀幕上看到團隊由拍攝到剪接的集大成結果，但美術服裝造型等崗位，究竟經過甚麼步驟才做到？以往沒機會跟觀眾分享這些幕後的東西，現在就一次過告訴給大家。
展覽取名為「無中生有」，當中還有否其他意思？
文：電影美術都是從劇本的文字出發，當我們收到劇本時，當中提及電影需要甚麼場景或氣氛，但有時看到那些文字，究竟是甚麼？拍攝科幻動作片時，試過導演需要一個毀滅全世界的生化武器！老實說，我們是美術指導，而不是科學家、發明家等，怎可能懂得做出一個毀滅全世界的武器？當然是不可能的，但我們最後真的變了出來，這就是其中一樣的「無中生有」。其實更抽象的也試過，有劇本提及需要「一把憂鬱的雨傘」，試問一把雨傘為何會憂鬱？透過美術指導的幻想，與導演的溝通，對劇本的理解，從文字變成實體出現在銀幕面前的作品。這，就是我們對「無中生有」的理解。
大眾對電影美術及造型設計的認識足夠嗎？抑或還有一些盲點或誤解？
劉：觀眾可能誤會了美術的「美」，總覺得所有東西都是美。電影美術是film art，一門以說故事為首的藝術、技術及創意綜合學問，而不是單純地將東西變美。電影美術的最大功能是，幫電影好好地說故事，如果故事要講述一個醜陋的世界，環境非常令人不安，場景及衣服真的不應該漂亮，我們就是要打造電影劇本入面的那個世界。所以「美」字有時令人誤解，但說得夠多，加上今次這個展覽，希望大家會看得明白，電影美術並非扮靚，而是說故事。
文：今次展覽就有個很好的示範，我們其中一個角落就呈現了電影《智齒》的部分場景，用上全部美學標準上不算美麗的東西，例如污糟邋遢的垃圾、被棄置的公仔、膠袋等等，但很多人看見後都感到驚喜，紛紛大叫「好靚」。我相信這就是一個好好的示範，到底甚麼是「好靚」與「唔靚」，觀眾可以從中找到答案。
展覽中呈現的展品由六十年代直至今天，相隔超過半世紀，能否看出美術及造型設計的改變如何？
文：這次我們找到很多不同年代電影美術指導的真跡及手稿，我認為這是相當珍貴，無論時代如何轉變，科技如何發達，我們都用腦袋角度出發，思考這些美術設計的概念，無論是前輩的出品，還是經典電影的概念，同樣會展示出來。
劉：提到六十年代，今次我們有美學泰斗胡金銓導演的手稿，直到近年的《明日戰記》、《拆彈專家》等等亦在展覽之中，所以牽涉的範圍很闊，當中可看到時間流逝，但阿Man（文念中）說得很對，無論電腦又好，用筆也好，創作意念始終從腦中開始。
片場是夢工場，展覽在沒有鏡頭的幫助及取捨下，如何帶領觀眾進入夢工場？
文：這次展覽主要分開兩部分，其中一部分名為「白區」工作間的部分，模擬電影美術指導的工作環境，當我們接到劇本後如何理解當中文字，到發展出設計概念，後來經過很多測試，試顏色及質感，找了好多布板回來拼貼。當大家看完工作環境後，便會經過化妝間，設計完就要扮靚，之後便出片場拍戲。現場呈現片場環境，模擬片場準備埋位拍攝的氣氛、程序及感覺。
劉：今次與其他展覽不同，過去不少展覽展示戲服時，總是煞有介事用公仔展出，但今次有趣少許，我們希望模擬片場的感覺，無論甚麼明星都好，來到片場都要等埋位拍戲，所以穿了珍貴戲服的公仔，都是擺出等埋位的動作，例如聽音樂、拿起茶杯、看雜誌、看股票等等，各有各埋位的習慣與心情。
比起拍戲，今次籌辦展覽更加困難？
文：今次展覽由四位電影美術學會執委（文念中、劉天蘭、蔡慧妍、張西美）負責策展，我們面對的問題是，第一資料好多，第二很難將某些電影場景搬字過紙地再一模一樣呈現出來，確實沒有太大意義，電影是連貫地說故事，所以我們選取一些電影的精華片段，消化後再傳譯，透過裝置藝術的方法再呈現給觀眾。第三，很多展品的使用權及版權，要得到電影公司的批准，而很多時候拍完電影，電影公司都不會保存道具或場景。
劉：這是可悲的事實，香港不夠空間，拍完戲就拿走，舉例說《滿城盡帶黃金甲》皇帝皇后大朝服造型相當經典，本來四出找尋不果，最後再三追問才在北京找到，成為今天展品之一。
文：提到展品，《狄仁傑之神都龍王》裡面的「水中馬」也是非常珍貴。今次資深道具師李坤龍為我們再造一次，讓參觀者看到當中的內裡乾坤。另外，我亦特別推介特技化妝展區部分，吳君如在《12金鴨》心口那塊皮，如何由一個女人變成六舊腹肌的男人，同時加上當年的製作短片，非常好看。
作為觀眾，必須看「無中生有」展覽的原因是？
劉：基本上對香港電影有興趣有感情有回憶的話，你應該要來；如果你對香港電影美術服裝有興趣的，或者學習設計，或者正在工作，或者想參與其中，你應該要來。
文：這次展覽的展品好豐富好精彩，除了看到仔細手工及寶貴展品之外，這個展覽的特色是，看到電影美術指導及服裝指導的心路歷程，怎樣投入這份工作，對工作的熱誠發揮到最極致，就在工作過程中展示到出來，非常難得。
無中生有 － 香港電影美術及服裝造型展
日期：5月3日至9月4日
地點：香港文化博物館（沙田文林路1號）
入場費：10元(成人)、5元(優惠票)
購票網址：www.urbtix.hk
查詢：2180 8188
網址 : https://hk.heritage.museum/……/data/exid275.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