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她已經不再是你眼中的女神，但她一點都不在意，反倒覺得這是一個契機。可能陶土這件事找上了她，是幸運；但最重要的，是她自己找到自己。林嘉欣首個陶藝展⋯⋯找到了！或許就如蔡明亮導演所說，除了手藝，她是如何去咀嚼那長時間的寂寞。
TEXT & STYLING Luka So PHOTO Lam Yu MAKE-UP Shuen Kong HAIR Vanessa Lee WARDROBE 45R LANDSCAPE Hao-Jhe Liao VENUE 純Object（台灣）
林嘉欣的自在說
對於寂寞，不就是自己跟自己相處與對話！這次由她先說，不管你看過沒看過她的任何作品（電影、唱片、相片、策展……陶藝），都請先聆聽。
「我不是要正常，我要做自己。」當對著自己無聲吶喊著這句話時，我知道自己不快樂！起碼不是大家想像中的無憂快樂。相信大家都知道，我本意是想帶囡囡去學陶藝，想不到自己摸到陶土的一刻，就自然地愛上了。感覺就像聽到「咯咯」的叩門聲，門被打開了，那裡是個狹小但寧靜的空間，走進去就不想走出來。生命會用很多不同的人和事，來敲你門。疫情前，忙工作忙家庭忙著飛來飛去，沒有時間去審視自己。當然我應該是個checklist上很成功的人，但不代表這就是快樂。可能從小就很少有機會，去認真面對自己去反思去覺醒。才發現原先每個人都是很個體的，但就是會跟著大家一起走一條不接近本我的路。
不快樂不成功不是問題，最重要就是要面對要說出來。Broken Beautiful就是生命課題，不要整天想著要得體要完美，其實每個人都broken，只是平日太多壓抑。話說這個命題是因為我的女兒在做陶瓷時，見到崩了角的碗，會說這是broken beautiful，我就一直記住。真的，在這次展覽上，我見了很多很久沒見的朋友，也遇上很多不認識的人。他們都自然地跟我分享人生中的brokenness，我就當一個沒有預設沒有批判性的聆聽者，從中學習了很多，又好像一起被療癒了。這感覺是很難形容的。
就好像今次找來台灣植物藝術家廖浩哲合作，我只是跟他說想要青苔，然後就得到了意想不到、錯落有致的森林。我的花器就在不知名的植物間展開了新旅程！我也想問問浩哲，你覺得broken beautiful是甚麼？ 浩哲：「Um…… 應該是附合個性地追求想要的完美，但又永遠追求不到。不完美的時候，還是會感到很痛苦的，其實還未學懂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但這才有動力往前走，追求中會遇上很多美麗的風景，很多神奇的事情會發生。」
對呀，跟著自己的呼吸就好，就算別人很急，你也可以看成是慢動作，有時候我在片場就會這樣，來穩住自己的步伐。浩哲：「花林的事，一直很放鬆去做，沒有預定。就好像這次展期3個星期，期間我們不會更換植物。開始是充滿生命力的，但之後開始凋落，色彩會有更多層次，會更加令人期待。對我來說，完成了就是完成了，之後的都是作品自己的事。」我也很放鬆，因為你給我的草圖都沒看過（笑）！浩哲：「真的嘛，不過花器都很包容，我自己特別喜歡黑色及綠色的那兩個大花器，感覺裡面盛滿了包容。」包容呀，我在鋪青苔的時候，把樹枝、蝸牛、蚯蚓都放進裡面。雖然大部分植物之前我都不認識，大蔥花、魔鬼籐、十大功勞、小飛燕、法蘭絨、袋鼠花，以及你自己種植的南瓜。真的就好像把一個原形的森林放進來一樣。再加上攝影師Lam 幫忙打造了一個非常dramatic的燈光效果，沒有預設放鬆來做原來也很不錯。
感受不對 就敲碎
當我知道要做個展時，第一個完成的就是這個瘦瘦長長的人仔花器，做了第一個之後，我就知道想繼續做下去，又多做了20幾個。雖然看似差不多，但全部面向、表情，甚至形態都不一樣，就跟人一樣，每個人都是獨有的。而這次我選擇只用雙手，用全身的力氣一點一點地捏塑，是因為用拉坯機的話，做出來的圓會很完美。我想有更多人的元素如心境、節奏、韻律，以及手指紋的痕跡在內，就是愛這種不完美的溫度。有時候人太心急想知道個結果，但陶土實在有太多未知數，我就是喜歡這樣的未知數，令我更加活在當下。就像最初我用了不知多久的時間來定中心，就是定了無數次都定不了。原因就是我太想得到，不知不覺就閉氣以待，就在這刻身體的平衡失去了，又怎可能找到中心。現在，我非常注重自己的呼吸韻律以及直覺。感受不對，就敲碎加水，再重來，不留戀也不浪費。永遠都不知道結果，是陶土最迷人的地方。
除了童趣表情的〈人仔花器〉，還做了以朝鮮時代韓國瓷器美學代表作為靈感的〈月亮瓶〉， 以及渾圓飽滿比較像做展覽的大型花器。三個形態都真的是分了三個時段來做，因為中間有拍戲有工作，而且還要運到來台灣，算是一次比較有計劃的展覽。不像之前的，例如 24小時陶作，是在疫情後想跟大家好好connect才突發想到的；而甄詠蓓導演邀約我做的一個舞台戲，我就造了40個生坯娃娃。每次都是剛好又順著事情發展的，而且陶藝不是用來賺錢，可以送出去也可以做慈善，所以在這裡我是自由的。又如 Moon Jar 器型作品，在不同角度與光影下，就展現不同的面貌與細節，不單只有如天上明月的真實圓缺變化，也貼合現階段的我對完美和圓滿的感受。
至於我的本命工作，拍電影當然又是令人精神一振的事。尤其是《海關戰線》是我跟學友第3度成為戀人的作品。不得不說，學友就是愈來愈「正」！由16歲幫他拍MV，到22歲拍《男人四十》，這麼多年默契是愈來愈好的，大家就好像家人，他永遠是我的大哥哥。在拍攝現場，他的情緒好容易就牽動到我，可以說他一喊我就想喊！今次這個角色，算是我的新突破，因為我要做一個剛強的刑事情報科主管，在一堆男人堆中企直。想當然，我有同霆鋒預先報備，打就兩、三下就好，似就可以了（Haha！）這次跟霆鋒合作，真的覺得他由一個有型格的男生，變成了一個淡定成熟地有型的男人，真的是「pround of him」。
接受不完美
展覽完後，電影工作完後，我會即時回到陶藝室，繼續有節奏地做著陶。做陶時，我不是媽媽、女兒、演員，單純就是林嘉欣在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正因為我需要身體的全力以赴，所以近年都只喜歡穿寬鬆而質感舒服的衣服。而且坦白說，因為經常陶土同拉坯的關係，身體會向橫發展，這些都不是現時流行的身型，也不可能太追趕潮流了。可能有些人都知道，我一直很喜歡45R的衣服。因為能夠令你著得如此舒服自在，背後是總有原因的。尤其是當你買過了著過了不同品牌設計的衣服後，你會回到自己身體，問一下「這樣你舒服嗎？」。有時候就想45R在推出一件衣服前，應該是已經用了無數你看不見的時間在找尋最好的物料及手法，才令你著得如此舒服自在，當然還有從心出來的靚。另外，在跟自己身體對話的時候，我就想到Cass彭羚專注的Gyrokinesis，我都好想找回身體的柔順節奏，所以也有跟Cass說好要跟她好好學習一下，非常期待這樣的日子。
我們總習慣活在別人的眼光中，想要去遮掩自己不好的地方，然而與其遮掩，不如接受，接受了自己的不完美，於是自在；接受了人生的不完美，於是自由。這些話，都是我自己需要的，不為打動別人，最重要的是做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