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坐飛機的代價仍然不少之時,很難想像能和岩村遠在香港面談,當天儘管已做了三個訪問,他仍然元氣滿滿,自身就散發著具傳染性的正向力量。岩村遠的陶藝作品比其本人輕微內斂,以中性又無邪的面容,堅定地正視世界。「在紛亂的世界裡,我想令作品更無邪,想發掘人類純粹到極致的模樣、形態。」
每個人都有自身的苦痛,特別是這兩年的惡夢日常,岩村遠的祖母在兩年前去世,在醫院有限度對外探訪下,他未能看到至親最後一面。加上反覆天氣所帶來的天然災難,以及人為的戰爭,有別於過往忙著在各地飛來飛去,他在工作室裡待著創作和思考的時間多了許多:「我專注到不得了!不單是作品,也和家人相處更多。這些碎屑提醒我,平凡的日常有多可貴。」這兩年間他的作品展還是在各地進行中,對比很多藝術家算是幸運,但無法親身在場,心底裡還是有種疑慮感。這種對立在他身上不時出現:他享受藝術,但他需賴以維生;在工作室裡他必須工作,但他又會自然地感到放鬆。在腦袋充斥大量起跌時,岩村遠選擇先了解當下狀況,再嘗試保持正向。
透過作品,岩村遠想表達最原始的人類本性:無邪、天真,像座未被污染的島嶼,於是這次在香港的展覽《URLANDSCHAFT》,他首次用上大量植物搭建成場景,模擬在世界尚未出現社會時,人類的生活該當如何。URLANDSCHAFT是德語,有「原始景觀」之意,即人類干預環境之前的景觀狀態。在中歐,人們通常將「原始景觀」的時間點定於新石器時代引入農業,以及人類定居之前。這讓他想起日語的詞彙「原風景 」,和「URLANDSCHAFT」的意思相類似,岩村遠常以原風景形容故鄉京都、形容一段愉快時光,甚至一段難以記清時間,但深深與個人連結著的回憶。因為原始,於是岩村遠經常使用線,而延綿的線常在各國的古老藝術品上出現。而那些表情,源於他對日本古墳頂部和四周出現的陶器埴輪的興趣,以及對非洲面具的好奇,加上日本繩紋時代的文化,就成了他創作的雛型。把這種古老的氣質帶往現代,岩村遠會注入當代文化包括塗鴉的想像在內,令作品成為充滿未來感覺的人工創作,和原始的面向存在對立。
這次的場地設計也套用了日本文化裡,「間」的概念。岩村遠指,「間」有點像是中國藝術中「留白」的概念,但又不盡相同。「間」所指的空間,可以包括一種關係、一段時間、一個季節,甚至是白天和夜幕的光線。每個時刻的「間」都在轉變,於是要不斷思考我們需要的空間要有多少。他在往美國留學前,岩村遠特意找了份在日本庭園的工作,花了半年時間去感受日本設計裡對空間的呈現和互動。
也許是作品多少也反映了觀眾的心,他分享指有人覺得他的陶瓷作品上的臉是快樂的,有人卻會問為何他們看起來如此難過。「我對於這些說法都很開放,有時去博物館看到不曾接觸的藝術品,也自然會感到興奮、好奇,會想到底是怎樣的人去創作呢?」日本人有種「可愛文化」,甚至有街頭訪問日本人,認為常說「可愛」是否民族慣性。這種對可愛的追捧,不至日本,在香港同樣容易令人忽略背後的意義和訊息:「我的作品有些有著空洞的眼神,觀眾就會開始想,原來在可愛以外,也有黑暗面。」
有說人性本善,但岩村遠總是避免著用簡單的二元方法去劃分,好和壞的界線實在太難說:「對某些人來說的好事,對其他人而言說不定是壞事。我不把人以好壞區分,天真不一定是正義,壞事也不一定醜陋。我會嘗試著了解他人行為背後的原因,如果無法了解,也許是我的知識不夠廣闊之故。」不想被批判,於是也不批判別人,這樣推己及人之心,也許就是人類本性的良善、良知。
展期:至7月7日 (逢星期二至六)
時間:11am-7pm
地點:中環皇后大道中9號 WOAW Gallery